張偉：附對賭條款個人股權轉讓中的幾個稅收問題思考

——有感于王蒙訴山東五蓮縣稅務局要求退稅案?

感覺本案非常不符合合理行政原則，甚至違反了基本生活常識和邏輯！

一、基本案情

王蒙將其持有的某燃氣公司48%的股權轉讓給了港華燃氣，合同生效后港華燃氣在未支付股權轉讓款的情況下，王蒙按照稅務總局2014年67號公告繳納了約1000萬元個人所得稅款。合同約定，王蒙能夠拿到全額股權轉讓款的前提是，標的公司必須達到協議約定的燃氣供應范圍，這是一個附有對賭條款的合同。

而后由于五蓮縣政府調整燃氣供應區域，標的公司特許供應范圍大大縮水，公司價值也隨之大幅度下降。由于涉及到外資企業港華燃氣收購股權，經過雙方協商并報省商務廳備案后，股權轉讓價格調整為330萬元。

王蒙認為，股權轉讓價格只有330萬元，如果繳納個人所得稅1000萬，相當于全部轉讓價款都繳稅了，還要借670萬元才夠繳納稅款。因此向稅務機關申請按照新的股權轉讓協議，要求退稅。

五蓮縣第二稅務分局拒絕退稅。認為再股權轉讓未辦理過戶，但是已經繳納稅款的情況下，應該由仲裁委員會或者法院判決解除合同，才可以退稅。

王蒙向五蓮縣稅務局復議，縣局維持不退稅的決定。認為，納稅義務發生以后的合同協議價款變更不構成退稅理由。

王蒙因而以五蓮第二分局與縣局為共同被告，向法院起訴。一審法院維持稅務機關決定。

二審法院撤銷一審決定，發還重審。

二、思考要點

第一，稅務總局2014年67號公告納稅義務發生時間嚴重不合理。

文件規定合同生效后15日內就有申報或者扣繳納稅的義務，這顯然混淆了債權和物權變動的差別。合同生效未必股權真正能夠得到轉移??！例如：合同簽字生效后，未得到執行的情況很多啊。

建議：參考企業所得稅相關規定，將納稅義務發生時間修改為股權登記變更時。這樣，本案由于還沒有辦理股權變更，也就沒有這樣的爭議了，可以解決合同履行或者變更的大部分爭議。

第二，對賭條款導致的退款，即便發生在股權變更之后，也應該退稅，更不要說本案中，股權尚未變更。

67?號公告第九條規定了，對賭協議后轉讓方收取的后續價款，也應該視為股權轉讓款繳稅。而對賭協議后原股權轉讓方支付的退款呢？只字不提可以退稅，政策不合理。

第三，本案的股權轉讓價格其實是一種或有對價安排，即標的公司股權轉讓價格與其特許供應范圍掛鉤，在其特許供應范圍發生調整時，交易雙方對股權轉讓價格做出了調整，那么稅收上應確認的股權轉讓收入是不是也需要隨之調整？

第四，關于征稅的確定性問題。通常，稅法是通過納稅義務發生時間的合理確定，來解決征稅時計稅依據及應納稅額的確定性問題，才不至于出現后期退稅及占用納稅人資金的問題，同時也節約征稅成本。只有當相關收入、成本確定，相關物權發生轉移時，計稅依據及應納稅額才是確定的。在以上因素不確定時，不應當征稅。但為了保證國家的財力，可以實行一定的預征制度。

第五，本案很典型。如果真的是股權轉讓款330萬，居然要繳納1000萬稅款，情何以堪！

理在法上?。?！沒有常識的理解稅法，必然會導致荒謬的后果。

當然，也理解稅務局，政策不完善，怕被追責唄！雖然，我非常不贊同五蓮稅務的做法，也是站著說話不腰疼，如果同意退稅，萬一遇到上級更左的理解政策，追責怎么辦！

如果我是五蓮稅務，我也會拒絕退稅。納稅人起訴，就不要再溝通協調法院了，最好法院判我敗訴，我退稅也沒有責任！這是中國式的狡黠么？

【精選留言

安琪：

我就佩服這五蓮稅務是怎么做到在納稅人沒有收到股權轉讓款項，沒有變更股權的情況下，征收到稅款的！難道為了個稅返還？還是其他目的？值得深思

王三石：

稅法已經明確規定個人轉讓股權在過戶前需要查驗納稅憑證，所以納稅義務不可能后延至股權變更之時。

對于對賭，很多人理解不透，認為是初始估值調整，其實看看會計準則怎么處理的就明白了，后續價格變動不涉及初始價格調整！至于67號第九條的規定，僅僅出于反避稅的目的，不能推而廣之。

成家木橋的成：

安琪同學思維能力強，想得很多，值得深思。有木有想過是自行申報繳納或代扣的稅

齊欣：

一審法院是傻了嗎

孤葉舟：

個人在對賭問題上始終秉持價格變更類似于銷售退回的思路。

寧靜致遠：

2014年67號公告嚴重過時，不符合瞬息萬變的資本市場，循序漸進是迫切需要解決的問題，所有法規都是如此，不能怪地方稅務生搬硬套，因為他們是執法者沒權力變通，哪怕心里知道這樣做不合理。叫我我也這樣。作者分析的很透徹了！剩下要做的趕緊修改稅法！趕緊！

老顧：

不是由受讓方代扣代繳個稅嗎，他為啥自己交了呢？

scarlett：

法院都有可能判錯，還有機會二審、再審糾正。出于對爭議問題的理解不同，稅務機關作出合理性的判斷也未嘗不可?？梢砸幈軋谭L險，但真沒必要弄得毫無執法擔當。

hege：

有關2014年67號公告的納稅義務時間問題，孰早法合同簽訂生效就產生了納稅義務時間，這個是否違背個稅法中的收付實現制呢？尤其是分期收款的，好多判例是，收到股權轉讓款才產生納稅義務？姜老師怎么看？】